#09魑魅遁形


    下午時分,逢魔之時,撒巴帶著王凱、范姜靜、陳品豪以及關楚翔來到禁區外……映入眼簾的,是那棟旅館。才一段時間不見,旅館變得荒蕪、破舊,山上叫不出名兒的植物攀附、爬滿旅館,更顯陰森。撒巴拿著昨天祭典儀式所燒剩餘的灰燼和著水,搓成一個又一個的泥巴球。


    「撒巴大哥,那我們接下來要怎麼做?」關楚翔看著撒巴哼著歌搓泥巴球,心底有些急了。


    「你的電腦有帶出來嗎?」撒巴一臉輕鬆愜意的東張西望,和關楚翔焦急的神態呈現很大的反差。


    「撒巴大哥,有話您就說啊!您這樣甚麼都不說,我……我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。您這會兒是要抓鬼?還是驅魔?」關楚翔一面拿出筆記型電腦,嘴巴也沒閒著,問題一直丟出口。


    「嘿嘿!我既沒有能力抓鬼,更沒有能力驅魔,年輕人,不要急嘛!時間到了!就知道該怎麼辦了。」撒巴手裡仍搓著泥巴球,但是嘴裡喃喃的默唸著,然後隨手將泥巴球抹在關楚翔的筆記型電腦上頭。筆記型電腦像是有自已的意志似兒的緩緩開啟,電腦的擴音喇叭傳來陣陣的浪濤聲,一抹身影在螢幕那一頭,飄來、盪去……


    「撒……撒巴大哥……有……有鬼啊!」關楚翔牙齒打顫,話也說不清楚的指著電腦,身體則是一直往後退。


    「她不是鬼啦!她是精靈!是精靈!欸!年輕人真是沒禮貌!」撒巴揮了揮手示意關楚翔閉嘴,然後瞇著眼看著電腦螢幕裡頭的那抹身影說著:「小精靈,年輕人沒禮貌,妳千萬別計較,待會去禁區,還得麻煩小精靈待會多多幫忙!幫我們指引一條能夠安全脫困的路徑唷!」撒巴看著螢幕裡頭那抹身影,飄忽來去,似乎沒有答應,但也沒有拒絕。


    只見時間就在撒巴準備泥巴球和王凱一行人的緊張當中度過──撒巴聽見動物的躂蹄聲,手裡握著泥巴球站了起來往聲音的來源看去。那是山羌,長得像是小鹿斑比的山羌。換成是平常,人們看見山羌應該是會說:「哇!好可愛!好像小鹿斑比!」但是此時,出現在禁區內的山羌,是成群的,體型有大有小,唯一的共通點是,那群山羌頭部以下皆是腐爛的骨骸,腸子還掛在外頭,完全談不上可愛可言。


    「撒巴大哥,我們現在該怎麼辦?」王凱看著那一群山羌,整齊有秩序的往他們走過來。牠們所踏出的每一步都竄出鮮紅如血的曼珠沙華(死人花),然後土地伸出一隻隻腐爛的手,像是想抓住些甚麼……


    「鎮定點,不要打擾牠們!牠們要往寧靜的大海走去,小精靈會引導牠們往大海走去,來!每個人都拿點泥巴球,倘若有腐屍想要阻礙牠們往大海走去,你們就拿泥巴球砸那些死不瞑目的腐屍,知道嗎?」撒巴一邊解釋泥巴球的作用,一面出手砸了一隻正想阻礙山羌前進的腐屍手。


    「撒巴大哥,這就是您說的善後嗎?」范姜靜像是想出氣一樣的拿著泥巴球砸著。這女孩子就是這樣,說害怕是一回事兒,說記恨又是另一回事兒。這種情況就像是看見蟑螂一樣,一面尖叫喊著有蟑螂,另一手忙著拿拖鞋打蟑螂……


    「這只是剛開始而已!只有你們自己才能驅逐在你們心裡留下的魔!所以今天晚上我們要在這兒過夜!那個泥巴球扔慢一點!省著點!」撒巴嘖嘖了兩聲,看著范姜靜的舉動後,不忘提醒著。


    關楚翔的筆記型電腦傳來的浪濤聲是愈來愈大,那群山羌也在撒巴一行人的戒護下,順利的走到海裡面去。然而禁區內的風,吹來,焚人。濕黏的汗水,揮之不去的不安和焦躁讓人覺得時間是如此的殘酷。死人花綻放出的豔紅,刺目。還有腐臭的氣味讓人頭昏目眩……


    地上充斥著一個又一個濕潤的腳印,撒巴轉頭交代大家必須互相照顧,倘若想休息,一次也只能一個小時為限。范姜靜是女孩子,體力較差。所以王凱、陳品豪和關楚翔勸范姜靜先小憩一會兒,范姜靜在有些不情願和恐懼之中閉上了眼睛;有時間壓力的小憩,說要能完全睡著也是有困難的!范姜靜就在要睡還沒睡著之際,聽見了怪聲音。那聽起來似乎是貓叫聲,貓在叫春的妖笑聲。范姜靜想要睜開眼睛,卻睜不開眼睛,想要移動身體也動不了,好不容易終於睜開眼睛,卻看見了一隻沒有眼珠的貓,站在她胸口,發出淒厲的妖笑……范姜靜用手推開那隻怪貓,從地上爬了起來,看不見撒巴、王凱、陳品豪、關楚翔。


    「撒巴大哥!凱!品豪!阿翔!你們在哪裡?快出來啊!別嚇我啊!」范姜靜大聲叫著,但卻只有自己空洞的回音。然後浪濤聲,細細的傳了過來,一個女子的聲音隨著浪濤聲傳到范姜靜的耳邊來……「來啊!來啊!來跟我玩嘛!來啊!來啊!來跟我玩嘛!」范姜靜感覺到自己身體有股刺痛感,看著自己的影子竟然自己跑走。正當范姜靜要提步去追逐自己影子的時候,發現自己腳邊積滿了水。是潮水。然後雙腳陷在沙土裡,動彈不得。


    關楚翔看著躺在地上全身痙攣的范姜靜:「撒巴大哥,靜學姊不太對勁啊!她一直抽搐……」撒巴走過來查探范姜靜,然後看著范姜靜像是嚥下最後一口氣兒似兒,突然就癱軟、靜止不動。撒巴抓起范姜靜的手,發現范姜靜身上的肉就這麼滑了下來……「退後!該死的!我怎麼沒發現呢!」撒巴連忙拿起泥巴球往范姜靜的雙眼、雙鼻、雙耳、嘴巴……堵住。


    「撒巴大哥……這是怎麼一回事兒?靜學姊……」關楚翔不敢再問下去,轉頭看著王凱和陳品豪。


    「從肉都爛成這樣,不消說,這女娃娃也死了有段時間了。」撒巴嘆了一口氣,從口袋掏出兩枚硬幣蓋在范姜靜的眼皮上。


    「怎麼可能?」王凱對著撒巴吼著。


    「你們仔細想想,你們誤闖禁區那一晚,還有些甚麼?這女娃娃應該從那時候就死了。應該說是她的靈魂被偷走了。」撒巴怎樣也沒想到活死人出現在自己面前自己竟然毫無察覺。


    「那現在呢?現在她怎麼會變成這副模樣?我要怎麼跟她家人交代?天啊!」王凱用手搥著頭,看著前不久還躲在他背後嚷著會害怕的女孩子,現在成了一團爛肉。


    「小精靈來接她了。她可以安息了。」撒巴冷靜的說著,王凱揪著撒巴的衣領說著:「安息?安息是你說的嗎?你不需要面對她的家人!但是我需要啊!」王凱一面吼著,一面看著自己的皮膚發紫、發腫……


    「現在輪到我了嗎?是我嗎?我也得死嗎?」王凱笑得有些淒涼,然後整個人癱軟在地上,也成了一團爛肉。


    「撒巴大哥!怎麼會這樣?那我呢?我也會變成學長、學姊那樣嗎?」關楚翔掩住口鼻,那腥臭的氣味兒,讓人無法呼吸。


    「也許喔!年輕人!生來就注定死去!死過一次才知道該珍惜生命!你們不應該藐視不存在的虛無,正因為你們的膽大妄為,許多沉睡的靈魂受到打擾,你們必須扛起安撫亡靈的責任。」撒巴的身影突然變得透明了起來。陳品豪和關楚翔看著撒巴從他們面前,消失。取而代之的是回到夜遊的那一晚,旅館外頭的大排水溝有人焚燒著紙紮人偶,法師誦經鳴唱之後,附近的野狗吹起狗螺……那猶如刨刀刨骨一般的嘶嘶聲在耳邊來回震盪著。    「品豪學長!你要去哪兒啊!品豪學長!」關楚翔心慌意亂的看著陳品豪跑了出去,趕緊追出去,然後關楚翔看見那個正準備被焚燒的紙紮人偶,順勢往祭壇上看過去,祭壇上不就是自己、王凱、范姜靜和陳品豪的牌位和照片嗎?


    「呵呵,看來你也發現了嘛!」一抹身影飄忽到關楚翔身邊。


    「妳……妳到底是誰?」


    「我是誰?我是誰重要嗎?我借了你們七天的壽命,讓你們可以回去安頓後事呢!可是你們似乎都浪費了!」


    「妳……妳到底想怎麼樣?我們跟妳無冤無仇,妳為什麼要這樣害我們?」關楚翔推了推眼鏡,看著那抹身影,有些恐懼但又憤怒。


    「我害你們?我沒有啊!我可是費了好一番功夫才讓你們身體不腐爛的回到家人身邊,然後你們也幫我把我想見人給帶過來。只是現在時間到了,你們身體自然腐壞了,如此而已。我哪裡害你們了?」那抹身影笑了笑,又躲回電腦螢幕裡頭。


    「我不想死啊!我不想死啊!求求妳!一定有辦法讓我們活過來對不對?既然你都可以讓我們多活七天了!妳一定可以讓我們活過來對不對?」


    「可以唷!只是你們從此不再正常也無所謂嗎?你們不能轉世投胎喔!不能安息的前往寧靜之地也無所謂嗎?」


    「我不想死!我不想死!求求你!」關楚翔抱著筆電,瘋狂的祈求著。


    「你知道嗎?外頭那些不得安寧的亡魂也是如此喔!他們也曾對活著抱著很強烈的渴望過,但是他們現在只想好好的死去!真正的死去喔!你不應該對活著有這麼強烈的渴望,前往寧靜之地,你才可以獲得真正的解脫。」


    「不!我不要解脫!我要活著!我還年輕!我還有很多希望和機會!求求妳!我求求妳!」


    「隨便你吧!如果你當真這麼希望……」


     關楚翔看著自己的筆記型電腦,擴音喇叭突然聲音拔尖的「嘰」了一聲之後,滲出血來……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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