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:入土未必能夠為安


   
時間來到醫學院事件之後的一個月──


   
「所以你這樣糾纏著我到底有甚麼目的,說吧!」莫紫玦看著進出自己辦公室和家門如廚房的左丘樑,要不是自己父親交代要好好接待左丘樑,莫紫玦還真想把左丘樑一個過肩摔或者是扔到淡水河裡淹死算了……


   
「喔!親愛的,妳怎麼可以這麼說呢?我可是跋山涉水,費盡千辛萬苦才來到妳身邊,要保護妳呢!」


   
「你不怕嘴巴爛掉嗎?這麼噁心的話你也說得出口……」莫紫玦緊握著拳頭,忍住想衝過去痛扁左丘樑一頓的欲望。


   
「欸!據我所知,妳是體術無敵,但要論奇門遁甲、堪輿風水、紫微斗數,就……妳看!我們兩個人攜手合作,豈不是絕配?我這個夫子的稱號可不是叫假的,上至天文、下至地理乃至於歷史正史、野史奇談,在下都有涉獵。」


   
「這麼厲害!給你拍拍手、鼓鼓掌,門口在那兒,謝謝!不送!」


   
「親愛的,別這麼冷漠嘛!我今天來找妳呢!第一是要跟妳說說那個醫學院的事情,然後……」


   
「有話就快說!剩餘的廢話請你克制一點。」


   
「醫學院的董事呢!已經另闢一處集體安葬那些骨骸,至於兇殺案呢!目前還沒找到兇手,警方把這起事件當做是情殺、殉情……結案了事。」


   
「然後呢?又關我甚麼事情了?」


   
「欸!親愛的,妳真是單純的可愛,我剛剛不是說了嘛!醫學院董事另闢一處要安葬那些骨骸,但是吼!也不知道是他運氣太好,還是這件事情還沒能完全落幕,他竟然又找到另一處更陰、更兇絕的風水寶地呢!所以我來接妳跟我一起過去瞧瞧。」


   
「這又跟我有甚麼關係?」


   
「親愛的,難道妳都沒有半點好奇心嗎?」


   
「沒有!我個人秉持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精神,非常安然愜意的過日子。」


   
「喔!親愛的,這樣生活多無趣啊!那如果我說,這跟墨家有關,妳是否會積極一點?還是要我再跑去妳家請示莫房旭老先生呢?」


   
「你!你可別太過分!就算你是對岸高幹的小孩又怎樣?要不是我父親,我早就……」


   
「早就甚麼?愛上我嗎?喔!親愛的!愛是要說出口的!今天聽見妳這番真心誠意火辣辣的告白,我心裡好舒坦啊!」


   
「請你不要考驗我對你的耐性,也不要高估我的忍耐力!」


   
「欸!開個玩笑而已嘛!犯不著發脾氣,這樣對皮膚不好唷!言歸正傳,這是該處的照片和空照圖,有兩份!這塊土地是醫學院董事在十年前低價收購的荒地,目的是要來當作擴校使用的預定校地,只是打從醫學院董事買下這塊土地至今,種種開發都受到限制,所以該地已經荒廢快二十年了。」


   
「左丘樑……」


   
「叫我夫子!親愛的!左丘樑是給外人叫的!妳我都這麼熟稔了,叫我夫子嘛!」


   
「夫子!你是運氣不好?還是故意找事情來騷擾我?」


   
「親愛的!這個問題好嚴肅喔!讓我想想……我想只能用命中注定這一類的形容詞,才能貼切的表達這樣的緣分了。別把眼睛瞪這麼大!親愛的,當心眼線糊掉。我是說,我找妳真的是費盡千辛萬苦,就且讓我們先把這些小麻煩給處理掉,我就告訴妳,我找妳的真正原因。」


   
「所以你現在是在試探我囉?」


   
「話,可不是這麼說的。我比較喜歡用培養默契這樣的形容。」


   
「隨你這麼說,我就是認定你是在試探我!現在你想我怎麼做,說吧!」


   
「我要妳做好萬全的準備,就當作是行前的預演,接下來我想讓妳跟我去的地方,我在那兒失手過一次,下場妳也知道,差點身敗名裂不說,還……死了不少夥伴。經過我苦心追查,才找到和墨家有關。想也奇怪,墨家在歷史上的資料事如此的少,甚至不斷的在減少,看來這些年來妳和妳祖父也著實的努力讓大家淡忘墨家一脈。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,今晚要去的地方地勢險峻,荒涼沒有人煙,所以記得帶上保暖衣物和儲備乾糧。」


   
莫紫玦看著表情嚴肅離去的左丘樑,突然覺得有些感傷。雖然左丘樑沒明說到底之前發生了甚麼事情,可從他反覆囑咐的情況看來,接下來恐怕真的是有場硬仗要打。心裡滑過一陣淡淡的異樣,莫紫玦看著左丘樑放在桌上的照片和空照圖,從山勢的走向仔細比對,圖案呈現一個「死」字。


   
莫紫玦這幾年確實是幫爺爺處理不少怪事,不管是台灣或者大陸,祖父的處理手段通常是買下該地或該建物,非常隱密的處理掉先人留下的陣法。那時也沒聽過左丘樑這號人物……


   
「紫玦!」


   
「爺爺!怎麼有空到公司來?」


   
「嗯!那個左丘樑的底細摸透了沒有?」


   
「還沒!不過我晚上要跟他去這兒,是上次醫學院事件的後續。」


   
「這小子還真會找麻煩往身上攬……這會兒又是甚麼事情?」


   
「爺爺!我覺得很奇怪,葬山術不是早就失傳了嗎?」


   
「這沒甚麼好奇怪,墨家一脈雖然在歷史上失傳,但是事實上是分成三派,我早些年曾和另外兩派的人馬交手過,妳要小心點。那些人可不比我們,耍的都是陰險至極的手段,他們用老祖宗的智慧,賣弄機關術,葬山術有人埋,有人改,但最後落得妳要破解。這恐怕是……有人利用堪輿風水企圖改寫命運。」


   
「左丘樑懂得奇門遁甲,但我從他的身手卻看不出師承哪一派。」


   
「紫玦啊!人心隔肚皮,凡事還是小心為上,今天是朋友,明天或許就是敵人,當心點,總沒錯。」


   
「我知道了!」


   
「知道就好!我去妳父親那兒轉轉!那個傻小子又差點把一筆大買賣給搞砸了!那個醫學院董事妳也看緊一點,必要的時候就把那塊荒地給買下來,斬草不除根,風吹草又生,知道嗎?」


   
莫紫玦站起來目送爺爺離開自己的辦公室之後,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回家去。但此時,有只顏色炫爛漂亮的蝴蝶出現在自己辦公室,莫紫玦看著那只不應該出現在城市的生物,突然感覺頭昏目眩……


   
「當心!」左丘樑一反手彈出一枚銅板將那只蝴蝶打落,身手扶住跌坐在地板上的莫紫玦。


   
「你不是走了嗎?」


    
「親愛的,我只是去找妳父親泡個茶!怎麼我才不在妳身邊幾分鐘,妳就差點出事呢!妳是要我怎麼放心啊!那只蝴蝶,鱗粉有毒,吸入之後輕則出現幻覺,重則休克、死亡。剛剛是誰來過?」


   
「你走了之後,只有我爺爺來過……」莫紫玦用手按著太陽穴,說著。


   
「那種蝴蝶叫做蠱蝶,只會出現在墓穴,是過去守墓人專門眷養,給陪葬人一個痛快的生物。」


   
「可,這兒是台北市耶!」


   
「親愛的!要不是你爺爺眷養蝴蝶,就是有人已經盯上你們了。」左丘樑把莫紫玦扶到沙發上躺好後,從口袋掏出符紙,拋出。只見那些符紙緩緩的飄落,但在一定的高度之後,突然炸開。


   
「這是怎麼回事兒?」


   
「有人在妳辦公室動了手腳,目的不明。看起來也不像是要妳的命,這是警告!」

 

    「欸!你真是瘟神!遇見你之後就沒好事情……現在連我的地盤都不安全,到底你想怎麼樣?」


   
「親愛的!妳錯怪我了!我說過,我是來救妳的,這個局已經佈很久了,只是為何觸發?我不懂……」


   
「佈局?觸發?你在說甚麼啊?」

 

    左丘樑蹲在地上,冷不防伸手掀開地板上的地毯……地板上是用硃砂寫著莫紫玦的生辰八字,左丘樑用手抹了一下硃砂放到鼻子前嗅了幾下。


   
「這個施法者妳一定認識!他知道妳的生辰八字,而且他也沒打算讓妳死絕,就和我預測的一樣,這是警告,警告妳要小心誰……剛剛只有妳祖父來過,他多久沒踏進來妳辦公室了?」


   
「我迷糊了。你說的很清楚,但是我聽得很模糊。」


   
「嗯,讓我來解釋一下;這是很尋常的赦身咒,施法者要妳知道該小心誰。目的是甚麼?為何要用這種方式警告妳?妳可有想法?倘若對方要妳的命,就不會只有一隻蠱蝶。」


   
「我現在完全沒有想法。」


   
「不要急!這事兒包在我身上,看來我們只好提早出發,需要帶的東西,待會兒去趟百貨公司採買就好。此地不宜久留……在我還沒查明清楚之前,這件事情就妳知、我知,就好。可以嗎?」


   
「我現在頭痛的要死!你說了算!不過我先警告你,這並不表示我信任你!還有!墨家並非只有我家,聽我爺爺說還有另外兩派。你若不早一點跟我說清楚,那麼我希望這件事情結束之後,你就別再打擾我的生活了。」


   
「親愛的,是命運讓我來到這兒,我是來保護妳的,妳就算是不願意也得接受。我沒辦法現在就告訴妳我出現在妳身邊的原因,妳不相信我也無妨!但是我要妳知道,就算是全世界的人都背棄妳,我還是會守護著妳。」


   
「你少噁心了!走吧!」


   
莫紫玦拖著疲倦的身體,搖搖晃晃離開辦公室。而左丘樑就在確定莫紫玦走遠之後,對著辦公室內的一角說著:「聽好!我不管你是敵是友?也不管你的警告是善心還是惡意?但是只要傷害到莫紫玦,就是與我為敵……我絕對有辦法讓你生不如死!」左丘樑拋下這句話之後關上辦公室的門。砰!的一聲,辦公室內的警報器發響。


   
「你在搞甚麼飛機啊?把我辦公室弄個爆炸做甚麼?」莫紫玦帶上太陽眼鏡掩飾疲倦的眼神,坐在車上抬頭觀望自己辦公室冒出陣陣黑煙。


   
「親愛的,我總是要送給不速之客一個見面禮嘛!反正妳家是搞建設的,相信很快妳的辦公室就會重新裝潢好。走吧!需要我帶路嗎?喔!忘了跟妳說,我已經跟妳父親商量妥當,我在台灣這段時間我就跟妳住。之後妳跟我去大陸考察,由我包辦……」


   
「啊?我甚麼時候要去大陸考察了我都不知道!」


   
「妳現在知道了啊!呵呵!」

 

    莫紫玦瞪著左丘樑一眼,像是想發洩怒氣一樣的用力踩下油門,車子穿梭在台北市內,像是沒有交通號誌一樣的狂飆著。左丘樑坐在副駕駛座,乍看是心不在焉的假寐,但眼神緊盯著車窗旁的後照鏡,注意著後頭那台緊跟著的黑色跑車。


   
「我上輩子一定是欠你很多錢!所以這輩子你就像鬼魅一樣的出現。我告訴你!少打我父親主意!他只是一個老實的生意人。」


   
「親愛的,我好喜歡這種追風的快感,妳可以再開快一點嗎?」


   
「欸?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?現在時速已經超過一百四了,你以為這兒是大陸嗎?說飆就飆!」


   
「親愛的,天就快暗了!妳這台寶馬735最高時速可以飆到兩百,相信我,又算是台灣,還是可以飆的。」


   
「哈!現在你又懂車了!真不虧是公子哥吼!」


   
「好說!好說!最好趕在太陽下山前入山,否則天色一暗,路不好走。」左丘樑露出招牌燦爛的微笑,手上不知幾時多了一大把圖釘,若無其事的打開車窗,將那把圖釘往後扔了出去。只見後頭傳來汽車緊急剎車的聲響,左丘樑又關上車窗,安份的閉上眼睛,假寐。


   
「你不打算解釋一下你剛剛的犯罪動機嗎?」


   
「妳想知道嗎?那台車已經從台北市跟到台北縣了。我怕他們太累,所以好心的讓他們休息一下。」


   
莫紫玦手裡握著方向盤,看著左丘樑一眼,真的很難辨別左丘樑這個人到底是存何居心?


   
「欸!夫子!你學奇門遁甲多久了?」


   
「今年剛好滿十年。」


   
「那你為什麼要學奇門遁甲?憑你家在大陸的社會地位,你就算是整天遊山玩水也不算過分啊!」


   
「因緣際會,我說過了,我是來保護妳的!所以在來找妳之前,我必須做好充足的準備。」


   
「我不懂!你口口聲聲說要保護我?你是要保護我甚麼?」


   
「莫紫玦,妳將會接下鉅子令成為墨家鉅子。不是嗎?順便告訴妳,妳祖父身上的那塊鉅子令,是假的!雖然他是墨家傳人,但真正的鉅子令,早就被挪作它用去了。放心!我會協助妳找回鉅子令,並且讓妳成為真正的墨家鉅子!」


   
「為什麼?」


   
「沒有那麼多為什麼!親愛的!有種東西叫做天意。到了!就在這兒停車吧!接下來我們得摸黑上山……」


   
莫紫玦停好車之後,和左丘樑一起下車。這是台北縣一處郊區,此地相當荒蕪,腹地雖廣,但是不見天日,現在連月光也照不進來。左丘樑拿出繩索,一邊套在自己手上,另一邊則套在莫紫玦手上,然後兩個人像是猴子一樣的開始往地勢較高的岩石攀爬過去。


   
「真想不透那個醫學院董事怎麼會想買這塊地?這兒很難開發啊!就算是要擴建校舍,選在這兒跟拿石頭砸自己的腳沒差別。」


   
「話可別這麼說,這兒是塊風水寶地,以前是蟠龍陣,但被鎖了一個葬山陣,龍無法飛天,自然荒涼。妳瞧!前頭兒的石窟,那是龍嘴呢!倘若把骨骸安葬在此,破除葬山陣,那麼那些無辜的嬰靈才能藉由龍飛天,得以安息。有人鎖住龍,必有隱情,走吧!」


   
莫紫玦和左丘樑摸黑走了大約一個多小時才抵達石窟。站在山洞口,裡頭吹過來的風相當腥臭……左丘樑又從身上摸出照明彈往石窟內扔了進去。


   
「你是哆啦A夢喔!又是圖釘、又是繩索現在連照明彈都掏出來了。」


   
「好說!好說!妳看這地面上的石板。」


   
「這……這是迷魂陣!」


   
「沒錯!這是奇門遁甲當中的迷魂陣,妳跟在我後頭走!踏錯一步,就算我們臉貼臉也看不見彼此,落單就危險了。最後我們會像瘋狗一樣,自己打自己打到你死我活。」


   
「走吧!夫子!廢話不用說這麼多!」


   
莫紫玦走在左丘樑後頭,心底想著這個人接近自己的目的到底是甚麼?為何總有一種左丘樑非常了解,然而自己身為當事人卻在狀況外之感。走到石窟的盡頭,是一片水塘,水塘正中央有座墳。

 

    「果然!」


   
「果然甚麼?」


   
「有人在這兒立了一座長生祿,這兒地勢險峻,又有蟠龍坐鎮……妙哉。」


   
「那我現在要做甚麼?」


   
「我們來看看那是誰的長生祿囉!」


   
「怎麼過去啊!」


   
「親愛的,妳破了葬山陣之後水塘無水我們就能走過去。」


   
「欸!你不要露出那種我很白癡的笑容好嗎?」莫紫玦雙腳踱地,一陣煙霧熱氣從水塘緩緩上升,只見水塘的積水並未退去,但水面隆起了一個如圖形的古篆體文字。


   
「怪哉!怎麼水沒退去?」


   
「那現在呢?要走過去嗎?」


   
「不行!太危險了!紫玦!回來啊!」左丘樑拉著手上的繩索,企圖阻止莫紫玦貿然前往那座墳。


   
「欸!好笑捏!這石碑上屬名寫著是『太史公』!太史公不是司馬遷嗎?司馬遷不是早就死了不知道幾千年了不是嗎?這不是甚麼長生祿,是貨真價實的死人墳啊!」


   
「不對!那是衣冠塚。紫玦!快回來!」


   
「你窮緊張甚麼!不過就是一座墳而已!石碑上頭有寫字!我念給你聽──亦欲『以究天人之際,通古今之變,成一家之言』剩下的我都看不懂,還有甚麼太史公書,命絕册,你知道這是甚麼意思嗎?」


   
「紫玦!妳快回來!葬山陣已破,我怕那座墳有古怪!」左丘樑的警告說得太慢,只見一陣如悶雷的巨響將那座墳頭劈開,一陣七彩的煙霧從墳裡散漫出來。左丘樑三步當作是兩步走,一把抱起莫紫玦,跳到墳後另一個石窟裡去。


   
「欸?剛剛那是怎麼回事兒?」


   
「先別說話!逃命要緊!要死了!怎麼連這兒都有太史公墳……」


   
莫紫玦看著左丘樑臉色刷白、冷汗直冒,原本想叫左丘樑放自己下來,但只見左丘樑抱著自己跑得也頂快的,莫紫玦只好任由左丘樑在石窟內拔腿狂奔。老實說,有多危急莫紫玦是一點感覺也沒有,直到他們被一大群蠱蝶給包圍,莫紫玦此時才知道事態嚴重。


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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