#07思無邪


    時間就在看著撒巴忙進忙出當中,度過。深夜,那原本是這個純樸部落人們都在休息的時刻,但現在篝火照亮祭典場地。撒巴臉上塗著代表自己身分的圖案,表情肅穆的站在篝火邊。他身邊的族人時而高歌、時而吶喊,聲波像是要貫穿人的靈魂似兒的。風,沒有吹進這個部落,只有不遠處,浪濤聲,陣陣。


    展碩璽、司徒宓兒、程采蝶被安排坐在撒巴後頭,至於王凱、范姜靜、陳品豪以及上官禦翔關楚翔則是四個人圍在篝火邊。火焰在眾人面前像是在跳舞,撒巴用手掌托住火焰,先往王凱身上抹過去,依次是范姜靜、陳品豪以及關楚翔。這是類似淨身的動作,驅逐在他們身上殘留不好的氣息。火焰應當是很嚇人的,但經由撒巴的手抹在他們身上,起初感覺到的是一陣冰冷的刺痛,接著是一股暖暖的氣在身上徘徊。展碩璽非常專注看著儀式的進行,絲毫沒有發覺司徒宓兒甚麼時候離開了坐位……


    司徒宓兒像是夢遊一樣的走到海邊,面前是一片寧靜的海,月光暈黃。海面上的波光反射月光,朦朧。司徒宓兒走到海水裡面,慢慢的走。海水淹到腳踝、小腿、膝蓋、腹部、胸口、頸部、臉,最後司徒宓兒整個人都讓海水給淹沒,但她直挺挺的站在海裡,像是一尊雕像一樣的站在海裡。


    撒巴面前的篝火突然火勢驚人,展碩璽看著撒巴對著火焰端那細微的粉末比手畫腳。突然間想到司徒宓兒和程采蝶怎麼這麼安靜,轉頭一看卻看不見司徒宓兒的身影,而程采蝶則是流著滿臉的鼻血倒臥著。撒巴轉過身體來,用著有別以往的聲音,老沉且悶重彆扭的國語問著展碩璽:「年輕人!那個女孩兒!她的命運已經選擇了她,那你呢?」


    展碩璽不敢回話,深深記著撒巴的交代,噤聲不語,接著那個沉重的聲音又說著:「水中的靈魂不能安息,躺臥在深海裡不能沉睡,過去的往事不能回憶,一切都是命運。你去吧!如果這也是你的命運……」
撒巴指著一個方向之後,開始跳起舞來,他的族人們也跟著撒巴的舞蹈動作,動了起來。而王凱、范姜靜、陳品豪、關楚翔則像是睡著一樣躺在篝火旁。展碩璽看著撒巴一眼,衝往海邊。


    那或許是直覺,展碩璽幾乎沒有猶豫的往海水裡走去,他看著海面上那個依稀的身影,那個他曾在深海裡看見過的那抹身影。展碩璽吃力的在海水裡走動,像是一直有東西絆住他的腳一樣,企圖阻止他往前進的腳步。展碩璽深呼吸了一口,潛到水裡面,月光折射的海水,雖然沒有成群鮮豔的熱帶魚,但也非常寧靜。展碩璽看見司徒宓兒就直挺挺的站在海水裡面,他游了過去,卻一直被水流拉往其他處。隱約間,一抹身影像魚一樣的悠遊,游了過來,扶著展碩璽的腰,協助在海水裡靠近司徒宓兒。展碩璽抓著司徒宓兒,卻怎麼樣拖不動……展碩璽感覺到自己正在失去司徒宓兒,淚水從眼眶裡流了出來和海水匯聚。展碩璽抱著司徒宓兒,壓抑著那個想要游上水面換氣的本能,嘴裡不斷吐著泡沫,意識開始有些游移,視線也在水壓下開始模糊。


    司徒宓兒像是回到在羊水一樣的陷入不醒的沉睡當中,和她相連的另一個生命體──司徒菫兒也在沉睡。她們偶爾透過羊水薄膜互相碰觸,但是更多時候是綣縮在自己的領域裡面。七個多月的日夜相處,她們開始了解到彼此是生命共同體,但其中一個人開始衰弱,另一個也會然後逐漸失去生命跡象。


    她們是有如此強大的羈絆力,然後拉扯著彼此。在這個靜謐的時刻,宓兒突然能夠感覺到菫兒。菫兒就在這兒!一個人孤伶伶的在這游蕩著。宓兒想要開口,卻開不了口。想睜開眼睛卻睜不開眼睛,但她清楚的感覺到了菫兒,就像過去一起待在羊水一樣的感覺到菫兒的存在。那抹身影捧著司徒宓兒的臉,身體倒掛著,像是一個S字母的線條,在深海裡……


    那抹身影在宓兒耳邊說著:「要好好活下去,這裡有的只是孤寂」宓兒知道,那是菫兒。宓兒心裡哭喊著要菫兒不要離開她,但深海裡開始湧出大量孤苦的靈魂,它們棲居在海水裡,被困在這一片看不見邊際的海水裡,它們困惑、不解然後哀嚎、痛苦。


    那抹身影捧著宓兒的臉,對著宓兒的嘴,注入她最後一口氣息。展碩璽吃力的睜開眼睛,看著那抹身影,看著司徒宓兒,突然間也看見了身邊惡意的接近。那一雙雙半透明的手,正企圖抓著他。展碩璽突然緊緊抱住司徒宓兒,祈禱著老天給一個奇蹟,就算生不能在一起,死也要死在一起!


    也許是老天聽見展碩璽的聲音?也或許是展碩璽命不該絕?撒巴指揮著族人筏著小艇把司徒宓兒和展碩璽從深海裡「釣」了起來。撒巴看著這一對昏迷但互擁的男女,看著月光,由衷的感謝生命、祖靈和老天爺。


    小艇緩緩的划回岸上,撒巴吆喝著族人幫忙扛著司徒宓兒和展碩璽回到部落。撒巴對著族長報告:「他們已經通過祖靈的考驗,也許我們應該幫助他們。」那年長,臉上佈滿歲月刻痕的老者睜開眼睛對著撒巴說:「撒巴,誰都不能違抗命運,你要知道,就算他們通過祖靈的考驗,他們也未必能廝守到最後。生命有時候很虛無,活著長久也不代表老天特別眷顧。你要賭上巫師的名譽和性命去幫助他們嗎?倘若你考慮清楚,那我也能告訴你我的決定……你必須離開部落。這是代價,你知道的!」族長帶著慈愛的目光看著撒巴。雖然族長已經知道撒巴的決定,但仍依照傳統進行著告知。撒巴垂著頭,跪在族長面前,等著族長宣布他被驅逐,而他將也被剝奪當巫師的權利。


    時間悄悄的往前推進……翌日,展碩璽在一陣全身痠痛當中醒了過來。身上一絲不掛,只蓋了一條薄毯子。撒巴剝著花生米,若無其事的瞄了展碩璽一眼。


    「撒巴?這裡是哪裡?」


    「我房間啊!小老弟!恭喜你還有一口氣活著跟我說話。」


    展碩璽看著撒巴疲累的表情又躺回床上。展碩璽像是忘記甚麼一樣的躺著看著天花板……


    「撒巴,我怎麼會在這兒?」


    「問你自己啊!」


    「我不記得了……」


    那一句我不記得了,撒巴停下剝花生米的動作。他看著展碩璽,突然理解族長為何會說生命有時很虛無。他們通過祖靈的考驗活了下來,但……展碩璽卻忘記司徒宓兒這個人,忘記他的等待和狂喜。


    「你先休息一下!我出去轉轉。」撒巴扔下這句話之後,走到隔壁房間。此時,司徒宓兒正躺在床上讓程采蝶餵食著米湯。


    「您好!」司徒宓兒看見撒巴,虛弱的開口打招呼。


    「小姑娘,妳……妳還記得展碩璽這個人嗎?」撒巴嘴裡嚼著花生米,口氣急切的問著。


    「展碩璽?他是誰?」司徒宓兒瞪大眼睛,問著。


    程采蝶倒抽一口氣看著撒巴,眼神像是在問「怎麼會這樣」。


    「沒事兒,妳好好休息,等妳恢復體力,我會請人把你跟妳朋友平安送回家的。然後朋友!妳跟我出來一下!」撒巴對著程采蝶喊了一句。兩個人就雙雙走出屋外……


    「欸?撒巴先生?怎麼會這樣?」程采蝶有些摸不著頭緒的問著。


    「朋友!請妳好好照顧妳朋友!她忘記展碩璽,也好。因為展碩璽也甚麼都不記得了。」


    「欸?撒巴先生,這個笑話不好笑喔!」


    「我不是開玩笑,接下來我還有其他的事情要處理,我會請人先將你和司徒小姐送回家。記住!她忘記展碩璽了。展碩璽也忘記她了。他們之間往後有沒有再想起彼此的可能,就看他們自己的造化了。」


    「啥米?怎麼會這樣……」程采蝶皺著眉頭,怎麼想都想不通。怎麼才兩個晚上而已,他們可以從突然陷入熱戀又突然變得完全記不起彼此。


    「先這樣吧!晚上我還要去禁區進行封山的行動。」撒巴打算轉身離開的時候又被程采蝶拉住。


    「撒巴先生,我知道我的請求很無理,但是宓兒的身體很孱弱,我想我們可不可以在這裡多打擾兩天,等她體力再好一點。」程采蝶看著撒巴,心裡想著那一絲渺茫機會的可能;也許他們忘記彼此是短暫的記憶喪失,也說不定。


    「朋友!我知道妳的用心良苦!沒有用的!生命就是如此多舛,他們忘記彼此是千真萬確。他們雖然通過祖靈的考驗,但能不能從此就廝守在一起,是他們的造化。我們不應該干涉別人的生命。」撒巴苦笑著,看著程采蝶懊惱的神情,撒巴自己也覺得很無奈。


    「好吧!你要怎麼想都行!撒巴先生,但是我累了!我昨天流了很多鼻血,喔!突然覺得頭好昏喔!我看我還是留下來休養個兩天會比較妥當。」程采蝶像是賴皮一樣的撂下這段話之後溜回屋內,不讓撒巴有拒絕的機會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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